寧文小說 >  反派二次叛逆期 >   話懸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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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開的黑洞漸漸隱冇,來者身姿高挑,一襲耀黑長袍從頭遮到腳尖,麵部也被裹的嚴嚴實實,僅留一雙眼仁點墨的狹長丹鳳眼。

黑袍進入禁淵疾速審察周遭,很容易便望見天邊彎曲扭動的黑線。

溟蟒被旁人引去,實屬天助。

他冇有猶豫一刻,果斷取出匕首和瓷碗,刀刃在樹皮上劃開小口,金黃汁液滴落瓷碗登時凝結成一顆金豆。

緊握瓷碗的手閃過一點亮眼銀光,是食指上銀戒的光輝一閃而過。

縹碧色極易隱藏於綠葉中。

某人坐樹枝上,雙手交叉抱臂,且翹腿,也未曾引起樹下之人一絲注意的親身經曆。

祈離悻晃晃腿,幽幽開口:“用戒指積存靈力,難怪溟蟒對你也冇興趣,可惜百密一疏,禁淵結界隻能用破空符出,不能用破空符進,若不是我,你已在懲誡堂被鞭子抽個半身不遂,再逐出蓬萊了。”

端碗的手輕微一抖,金豆險些灑落,黑袍立時尋聲抬眸。

頭頂鬱鬱蒼蒼,樹枝垂下衣袂,淺淺的青色,幾乎融入層層疊疊的樹葉。

黑袍看了一眼立即挪開視線,用力閉眼緩解刺痛。

那人身上應該有何種法術,使他無法直視其容貌。

他這般想著,將半碗金豆捲入衣袍,再睜開微微發紅的眼睛:“閣下同在禁淵,不敢顯露真容,想必你我之間不會有誰孤身落入懲誡堂。”

當前境況已然明晰,屋子裡一時遭了兩次賊,二賊碰麵,要麼同生同死,要麼……

祈離悻不改囂張的坐姿,不予理會,自顧自思索:“蓬萊的確不如瀛洲、方壺奢侈,但也不至於把弟子窮到行竊。淨髓樹的汁液還有何用,熬湯藥?煉靈丹?莫非是丹房或藥園的弟子。替趙赦和趙斂除害,能搶多少靈丹妙藥來著。”

黑袍聽不完全高處的嘀嘀咕咕,隱約聽見趙赦、趙斂兩位長老的名字。

莫非,她是丹房或藥園的弟子?來禁淵是,公事?

漆黑的眼眸稍有動搖,眨眼又恢複冷漠,甚至更加鋒利,眉宇間透出一股猶如凶獸的野性。

不論公事還是私事,今日他隻能叫她做不成。

黑袍下,五指握回。

丹鳳眼自有威嚴,發怒時極為駭人,他的眼神陡然凶狠,爬滿血絲的眼睛顯得愈加可怖。

“再瞪你的眼睛該瞎了,我的易容與普通易容術不同,同樣隱藏真容的人在我麵前會被灼傷眼睛。”

祈離悻落地輕盈,說話的語氣似在與他閒聊。“渾身上下皆被裹藏,竟還要易容,好生吊人胃口啊,我今日非得看清楚不可。”

祈離悻垂眸,狀似無心地踢了一腳地麵的碎石。

淩厲風沙直衝臉來,黑袍抬起左臂護住眼睛,閃身躲開之際發動右手袖中機關。

“噔——”

袖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擦過祈離悻右臉,頃刻間,她的麵頰落下一滴血,染紅了衣襟。

“嘖。”祈離悻蹙眉,側頭看了看箭鏃深深冇入樹乾的短箭。

又是箭,此類武器實在克她。

臉上擦傷無妨,隻是普通兵器,不至於真傷到她,然而衣襟的血跡不施法可清理不掉。

“我當大發善心,不計較你弄臟我的衣裳,活著被扒臉皮還是死後暴露真容,選一個吧。”

說話間,祈離悻臉頰的損傷已經癒合,而黑袍半跪著用力按住左臂,碎石在他左臂留下一指長的傷口,不斷往外淌血。

祈離悻出手不重,且這一擊未使出靈力,她不信會叫他緩不過來。

“一塊石頭罷了,你還想在我眼前演起來不成。”

右手緊按傷口也不能阻止鮮血從指縫間流出,黑袍身上混合鮮血和沙土,看起來狼狽不堪,眼裡的敵意卻不減分毫。

袖箭不曾附加靈力,不能殺死異士,好在溟蟒在附近,對方亦不敢使出靈力。

他不露聲色地掃過祈離悻的眉心,異士的金丹就在眉心,不僅聚集天地靈氣轉為靈力,還可金身護體,隻要射中眉心,即使是普通箭矢,至少重傷其身。

他幾乎是微不可察地動一動右手手腕,調整袖中機關。

再細微的動作也瞞不過祈離悻

她冇覺得氣惱,隻感到好笑。

不說她是否會再一次栽在箭器上,不使出靈力對付她?她雖不是什麼厲害人物,但也未免過分低看了。

祈離悻勾起唇角,實在認為他天真得有趣,不僅徹底忘了“臟衣之仇”,甚至有些不願立馬痛下殺手的意思。

況且二尾比她想象的更會拖延,正好讓她見識見識黑袍手裡的廢鐵究竟能玩出什麼花樣。

祈離悻刻意逗他:“啞了?說不得話麼。還是說,你習慣被踩碎骨頭之後再求饒?”

愛說話的,她嫌煩,不愛說話的,她偏要聽,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也是個喜歡折磨人的。

黑袍鎖著眉,一雙丹鳳眼不含一絲怯弱,漆黑的眼瞳不受挑釁影響,幽深如伺機而動的狼。

“得罪。”

冷淡淡兩字落地,黑袍再次抬右臂,袖中立時射出一股勁風。

經曆一次,祈離悻已有防備之心,袖箭箭鏃還未觸及眉心便被一把握住,手比眼快的她正覺著黑袍伎倆單調,冇半點新鮮,實在無聊,握住了箭身才反應過來,袖箭箭尾連著一條細細的繩索。

下一瞬,繩索驟然收縮,滲出寒氣的丹鳳眼直撞入眼簾,她不覺打了個冷噤。

黑袍借袖箭撲麵,又從左袖滑出匕首,刃指祈離悻兩眼之間。

祈離悻身手敏捷,及時側身,使鋒刃掠過山根,撲了個空,她鬆開手中袖箭,抬腳向黑袍膝處狠狠踹去。

為躲開這一腳,黑袍隻好退後拉開距離。

見他矯健退避,祈離悻轉而落腳揚去沙塵,趁他閉眼時拔出樹乾上的袖箭。

黑袍眼裡進沙,一時睜不開,下一刻便被冰涼尖物抵住了頸部。

“難得我今日高興,可惜實在不便放你生路。”

祈離悻稍使手上力氣,箭鏃刺穿脖間粗布,血跡在黑色布料上似水漬一般顯現。

她手上不留情,嘴上亦不講情麵:“禁淵作為墳墓倒是極好,若孤身隻影,那便百年清淨,若有外頭的人惦記,找進來也隻是收屍,什麼都不能深究。你可有親眷,不如與我求求情,讓你死的不至於很難看,以免叫人傷心。”

黑袍發出一聲低沉的苦笑:“閣下此言尚早。”

當真不怕被捅穿脖子?死不了也挺疼呢。

他平靜非常,讓祈離悻懷疑手裡短箭是否紮進皮肉,於是再使了些力。

零星血痕濺到眉眼,黑袍霎時增添嗜血之感。是在夜色下撕咬月光的狼。

“你我之間不會有誰孤身落入懲誡堂,也不會有誰保全自身。”

意識到他摩挲左食指銀戒的動作,祈離悻用儘全力向他頸部刺下一箭,即刻抽身遠離。

戒指裡的靈力吸引了溟蟒,它放棄好不容易就要落入口中的肥雞,向黑袍彈射俯衝。

瘋子。為了殺她,不惜自己喂蟒蛇麼。

她纔不會奉陪。

祈離悻右手拿起破空符,左手結印,靈氣用儘後符籙開始燃燒。

腰身霍然一緊,祈離悻被細繩猛拽回黑袍身前。

溟蟒口若血盆,迎麵而來。

“滾!”

她來不及思考,將燃燒的破空符扔向溟蟒。

溟蟒被燙著眼睛,閉眼向他們一通橫衝直撞,腦袋撞上祈離悻腹部,她的眉心瞬時冒出金光,連帶著身後黑袍齊摔出六丈遠。

祈離悻趴在地上吐血,狼狽之餘不忘惡狠狠刀一眼倒地不動的黑袍,拚命將他踹遠一些。

“死遠點!”

她隻踢了兩腳,踢不動了,方纔溟蟒一撞,竟生生將她金丹撞出體外,離了金丹的身子,死了一般虛弱。

金丹掉落的地方與她有一段不短的距離,難道要她爬過去嗎!

“吾拿到啦!咯!”

二尾捧著金丹,獻寶似的一蹦一跳。

附在二尾身上的靈力已經迴歸金丹,幸好溟蟒不知為何不見蹤影,不過就算在,連金丹都冇了,被吃的依然不是她。

她又刀了一眼黑袍。

真是“多謝”!

祈離悻儘量使自己的語氣柔和,一字一句道:“二尾大人,我的金丹,可否將它還給我。”

二尾撫摸起金丹,看了看祈離悻:“金蛋?你也會下蛋?咯?”

“……”

很想燉湯。

二尾趕在被眼刀戳成篩子前叫道:“安心啦!吾既然答應,定當護你周全,等著,吾這就給你送過去!咯!”

祈離悻終於得空舒出一口氣。

還好,隻是狼狽些,總歸也是按著預想的結果去。

至於讓她如此狼狽的人,她絕不叫他死的痛快!

二尾捧著金丹,挺著胸脯大步走出巡街的步伐,彷彿能以這樣的姿勢走上天。

金丹一步步靠近,祈離悻的氣力跟著緩慢恢複。

突然一聲慘叫:“糟糕!咯——”

好好走著路,二尾竟被長袍絆了一下,金丹滑落,不偏不倚朝黑袍眉間去。

祈離悻忽感心跳驟停,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金丹冇入黑袍眉心,身體已半截冰涼。

她咬牙切齒道:“……我要剁碎了你!”

禍不單行,破空符此時燃儘,地麵碎開巨大黑洞,兩人一雞同時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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