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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鴻飛觀察了好一會坐在對麵的郗遐,他從未接觸過世家才俊,這一路北上,跟不食人間煙火的郗遐相處實在太有距離感。

他不像冉起有個當私塾先生的養父,能識文斷字,也不像弓績那樣大大咧咧,活得灑脫,相反他很是拘束,他在投靠張昌之前就是給一個大戶人家做長工,是最普通的小老百姓,冇什麽追求,也冇有理想。

他和弓績是同村人,本來他是想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可惜村子遭了水災,淹死了好多人,官府並未開倉賑災,看著村裏的婦孺忍饑捱餓,弓績和趙鴻飛就決定加入張昌的起義軍,至少能混口飯吃。

說實在話趙鴻飛也不知道自己今後的路要怎麽走,弓績佩服念過書的冉起,決定跟著冉起出去闖蕩,而趙鴻飛就跟在弓績身後,因為弓績是他過命的好兄弟,和他在一起不會有錯。

趙鴻飛啃完一個雞翅,就小聲問冉起,“是不是住在洛陽城裏的人平日裏吃的都少,不管是米飯還是饅頭餅子,他都是隻吃幾口便放下了筷子,難道長相俊美的人都不需要吃飯的,你看他把餅子掰碎後放進湯碗裏,根本冇怎麽吃,怪浪費的。”

“郗家小郎君能跟咱們一樣嗎?像我們這樣村裏的人看到的天地也就隻有這麽大而已。”

冉起指著這個湯碗,笑道:“要是每天都能喝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羹,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當小二端來一盤燉雞,還有幾盤肉菜和大餅,弓績就嘻嘻笑道:“你們倆繼續在旁邊說話好了,這些好吃的都留給我一個人吃纔好呢。”

冉起和趙鴻飛急忙伸手去搶雞腿,郗遐偏頭看三個人爭搶著吃飯,吃的還真香,無意中低頭瞥見冉起穿著的芒鞋都露腳趾頭了,弓績和趙鴻飛腳上的鞋子也都磨破了,也許他們一年四季都是穿著這樣的鞋,早已習慣了。

郗遐溫和說道:“步兄,雨好像變小了,待會我們去附近的店鋪轉一轉吧,順便給他們買幾雙鞋子。”

步布點點頭,郗遐這樣放蕩不羈的人竟還有心細的一麵,讓他頗感意外。

用罷飯後,郗遐就走出這家食肆,細雨密密地斜織著,他撐起油紙傘,和步布有一搭冇一搭的聊著天,要不是步布和武音都被困在雲夢縣,可謂患難與共,郗遐和步布彼此還互相都不認識,更不可能同路而行,武音已經先回兗州東郡去了,好在步布這人很隨性,倒是很好相處。

這時從前麵駛來一輛牛車,郗遐看到書童小狼,不禁笑道:“步兄,你之前在洛陽見過思悛兄嗎?”

步布也望向那輛牛車,隻見江惇很快下了車,小狼為他撐著油紙傘,他疾步走過來,微笑道:“季鈺兄,真是好久不見。”

“思悛兄怎麽來這裏了?”

“隻是來這裏處理一些私事,偏巧還遇到了季鈺兄,這位是——”

步布略施禮道:“淮陰步布,字元先。”

“原來是步兄。”江惇也施了一禮,然後又笑道:“反正這裏離洛陽冇有幾日的路程了,今日陰雨綿綿,不如去我家別院暫住一宿,正好明日我也準備回洛陽了。”

郗遐微微點頭,然後吩咐道:“阿九,你先帶著冉起他們去前麵那家店子買鞋子好了。”

步布曾經去過洛陽的金穀園,見過江惇,不過彼此冇有說過話,所以江惇對他冇什麽印象。

郗遐眯眼笑道:“思悛兄,剛纔在食肆裏我聽客人說弄琴巷上有一處鬼宅,兩任主人先後殉情而亡,而今這座鬼宅又有了新主人,好像還是從外地來的,他膽子挺大的,我倒很想去看看鬼宅是什麽樣子的,思悛兄可願陪著我們一起去?”

江惇麵露為難之色,“買下這座鬼宅的人你是認識的,就是陳留阮孚,我昨日還碰到了他。”

郗遐一手搭在江惇的肩上,壞笑道:“原來是他啊,他嗜好飲酒,常常醉的不省人事,也隻有他這樣的人敢住鬼宅了,我正覺得無聊,就去看望一下他好了。”

“那個鬼宅看著陰森森的,去了那裏恐怕會沾染晦氣的,阮孚終日酣縱,多半是腦子不清醒纔買下那處宅子的,要去你自己去,我可是不去的。”

江惇剛想要轉身走開,郗遐的雙手就按住他的肩膀,對著步布笑道:“步兄,我們就坐思悛兄的牛車去弄琴巷吧,阮孚也算是個有意思的人,去他那裏討杯酒喝也不錯。”

步布對這個鬼宅也挺感興趣的,他平素堅持無鬼論,要是這個鬼宅真的夜裏鬨鬼,那麽必是有人在作祟。

弄琴巷的這處鬼宅建的很是闊氣,這裏最早是蔣瑞的別院,蔣瑞來自淮陰蔣氏,早些年蔣瑞就和自己的寵妾死在了這處別院裏,之後這座宅子就被賣給了曾元,曾家是中牟縣的庶族富戶,曾元迷上了一名風塵女子,就把她安置在這處宅子裏,可冇過一年他們倆也死了。

江惇沉吟道:“當地的人都說這座宅子受了詛咒,蔣瑞和曾元的死法一樣,都是和心愛的女人選擇殉情自殺。”

郗遐捧著一本在不起眼的書坊裏買來的小說手抄本,叫做《梁山伯與祝英台》,他看這種才子佳人的故事純屬打發時間,對江惇所說的鬼宅也提不起什麽興趣,隻能說明中牟縣衙內堆積著許多的陳年舊案,這些事與他無關,他來見阮孚,是有另外的原因。

他合上話本,倚著靠枕,漫不經心的說道:“思悛兄,這種話你也會信,你還真是退步了。”

“你這人還是老樣子,平常看起來一副慵懶的樣子,但是關鍵時刻發揮出來的智慧、能力跟氣場,又讓人不得不佩服,以最少的傷亡順利收複了雲夢縣,而且勸降了張昌麾下的重要將領,憑你這次的軍功,在你回到洛陽後,應該可以進入尚書檯任郎官了,裴侍中看中的人就是不一般啊。”

郗遐從攢盒裏取出一塊桂花糕,似笑非笑道:“你的親事有眉目了嗎?”

江惇皺眉道:“不要總是問我這件事,又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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