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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回曾經的記憶又怎樣,此時此刻,他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安逸、很美好。既來之,則安之。如果他真的不能回到從前,留在沈家,有這樣的家人陪伴,也不算糟糕。一段算長的路,澈澈的心境已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些天凝結在他心頭的鬱悶一掃而空。他不再糾結為什麼自己回想不起過往的人和事,珍惜當下,他對自己深深的說。九重天上的神仙似乎有些惡趣味,明明他已經下定決心接受現實,可他的身體卻毫無預兆的發生了變化。白天,澈澈一如既往的教習,今天他撇開了繁冗複雜的書冊,講起了小海月跟沈家兄弟們從未聽過的故事,引得他們興趣高漲,聽得全神貫注。“唐朝有一奇人,世人不知曉他的真實姓名,在大曆年間,他隱居在天台翠屏山,這座山占地遼闊,聳入雲間,縱然是炎熱的夏天,也有白雪飄落,所以被稱為寒岩,這奇人隱居於此,就自稱寒山子,他的名字便是由此而來。”“寒山子很喜歡寫詩,每寫一篇詩,他都會在樹上或者石頭上題字,他的詩多數描繪了山林幽靜的景色,亦有諷刺時代的風氣,許多人能夠因他的詩而警醒,可惜的是十幾年間,人們隻能聽說他的詩,卻從未見過他真人。”“難道這寒山子是閒人?”沈無憂沉不住氣的追問。沈平安點了下他的腦袋,語氣無奈,“彆打岔,聽澈澈說就是。”“後來有一位名為李賀的道士,他身為道士,卻以嘲笑和侮辱他人為樂,有一日,一個窮人到李賀跟前乞討,可李賀不僅不給他吃食,還破口大罵,窮人隻好離開。”“幾日後,有六七名身著白衣、騎著白馬的人找到李賀,李賀禮貌的接待了他們。他們問李賀,是否還記得他們,李賀定睛一看,才發現他們就是前幾天的窮人。”“他們對李賀說,你修煉道士卻不知其真諦,隻喜歡侮辱他人,如此行事,怎麼可能得證真道,你可知道寒山子,我便是他,我原以為你可以受我教導,現下看來是不可能了,說完他們就騎上馬離開,從此以後再也冇有人見過他們。”最後一個字元墜地,屋子裡靜悄悄的。海月探了探腦袋,輕聲試探,“澈澈,你是不是講錯了呀,前麵是一個窮人,後麵怎麼是六七個身著白衣的人?”這時沈喜樂搶答道,“我知道了,這是一個鬼故事,那六七個人裡,隻有一個人是真人,其他的都是鬼魂!”聽見鬼魂,小海月下意識瑟縮了下,不不不,冇事的,海神伯伯會保佑她的。“不是鬼魂。”澈澈漫不經心,故意吊著他們的胃口。“不是鬼魂,那是什麼?”沈喜樂迷茫的撓著腦袋。沈平安想了想,“難道是影子?”“也不是。”“算了算了,不猜了,澈澈,你趕緊揭曉謎底吧。”沈喜樂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他們是同道中人。”“同道中人?什麼意思啊?”“我也聽不明白,澈澈,你如今講話怎麼越來越雲裡霧裡?”“我知道了!”沈平安猛然站了起來,“寒山子從來不是指一個人,而是指一類人,而這些人便是同道中人,他們厭惡世俗的壓迫跟封建,寫下詩句警醒世人,伸張正義,路遇不平便拔刀相助。”澈澈聽完,豁然一笑,“冇錯!”兩人對視一笑,皆從對方的眼眸中捕捉到了同自己一致的閃爍。同道中人,或許該是如此。沈平安抬唇,正想再說些什麼,結果下一秒澈澈身形一晃,險些摔倒在地上。眾人心口皆是一跳,小海月忙上前撐住他的身體。“澈澈,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她神色焦灼。餘下幾人也是滿臉的惴惴不安,沈平安扭頭就要往外走,“你們照看好他,我去找爹孃來。”“不用!”須臾之間,澈澈已經調整好了,“我冇事……”“澈澈,你剛剛是怎麼了啊?”澈澈眉頭緊蹙,就在剛剛那陣恍惚裡,他腦海居然詭異的閃過幾個朦朧的畫麵。在那些朦朧的畫麵裡,他隱約看見自己在同一個年歲相近的人鬥棋、品簫、賽馬……難道這些,就是他丟失的過往,難道那道模糊的人影,就是他的同道中人?“我好像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眾人聞言,臉上驟然浮現出驚喜的神色。“真的,那可太好了!”其實幾人都知道前陣子澈澈鬱鬱寡歡的事,即便他不說,他們也想得到,他是因為對自己過往的未知和將來的迷茫。沈歲歲琢磨了片刻,“澈澈,會不會是因為你給我們講從前看過的故事,才引起了回憶?”澈澈雙唇緊抿,神色遲疑,“我也不知道,今天給你們講的故事,都是從一本叫《太平廣記》的書得來的,但我也不清楚這是本什麼書,隻記得名字。”沈平安斂眉,“我們也不認識這本書,沒關係,改日有機會去鎮上,我們一同去找找。”海月緊緊扣著澈澈的手,依舊滿臉擔憂,“澈澈,好點了嗎?”“我冇事的,不用擔心。”澈澈溫和一笑,以作安撫。沈歲歲見眾人忽略了自己剛剛的話,不滿的直跺腳,“你們到底有冇有聽見我說的話?”沈平安接過話茬,“我覺得歲歲說的有道理,那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幫助澈澈找回記憶。”澈澈抬眼,“怎麼幫?”很快,澈澈就知道了,接下來的日子裡,沈家眾人齊心協力,一直纏著他講故事,講故事就算了,還催他回憶從前他得到這些故事時,是在哪裡,是聽誰說,或者從哪裡看。雖然方法很簡單粗暴,但不得不說,還是有些效果的。澈澈陸陸續續拾回了一些細碎的片段,雖然散落,但聊勝於無。某天夜裡,澈澈輾轉難眠。雖然隻回憶起零星的過往,但他卻已經在苦惱,有一天他找回了全部都記憶,該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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