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文小說 >  慕槿花開時 >   第3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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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試第二日,朝笙抽中了上浮台的簽,巧的是,對手是慶陽書院的杜少蒲。

因同為元嬰,來看這一場的人很多。

“師兄,你也來啦。”蘇玨今日也要上場,他不急,喜滋滋地在浮台下頭觀戰,身側忽而出現了謝玄暮。

蘇玨悄悄覷他臉色,雖有些蒼白,卻並不顯頹弱,想必受的傷一直在好轉。

一旁的尺靈素聞聲,欲言又止。

她的目光望向紫微台上,宗主的身旁,裴師弟也難得露了麵。

謝師兄是幾時傷的,裴師弟便是幾時病的。

青雲宗的弟子們心照不宣那個原因。

尺靈素摒開這些紛雜的念頭,也專心致誌地看向負劍而立的朝師姐。

判官揚手,宣佈比試的開始。

幾日之前,朝笙已經見過杜少蒲的笏板。

東洲有君子洲之稱,曾有人以儒證道,獲聖人尊名,千年以來,這兒的人把治學當作修行,開蒙入道,習字礪心,將修為作為功名。

東洲冇有宗門,隻有大大小小林立的書院。

故而他們的本命法寶也多為文房四寶之類。

神武大寒、小寒便是兩支毛筆。

杜少蒲因覺得傷了麵子,兼之覺得自己若到了最後的比試,總會和這劍修碰上,故而這幾日悄悄地打聽過朝笙。

修的功法與劍仙徐不意相同,劍法走的是快然如雪的路數,連神武都是那柄可結霜華的白露。

如果對上她,自己修的玄陽心法正好與之相剋,除此之外,他對陣法也頗有心得,若能喚出火炎,勝算其實不小。

隻是冇想到剛打聽完,就立刻在浮台對上了。

自報完家門,那柄銀華瀲灩的神武便動了。

一瞬之間,杜少蒲往後退去,然而白露比他更快,極寒的劍意裹雜著風雪,三月暖春,杜少蒲幾乎覺得自己動彈不得。

元嬰之間,為何有這樣大的差距。

但他同樣是要強而不服輸的性情,這點,從他追殺了寧茴一年也可看出。

笏板急落,撞上凜冽的冰霜,他知道這樣的寒意之中蘊藏殺機,立刻用空出的手去繪製召火的法陣。

裴洛語氣淡淡:“勝負已分。”

她已是當世最強的法修,輕易便能感知到杜少蒲靈力虛浮,並不能圓融掌控。

丹藥堆出的修為。

她不自覺看向身側的裴若遊——自己的孩子甚至無法用丹藥堆砌出修為。

若冇有當年的那場意外,他並不該止步金丹。

裴若遊察覺到母親的目光,待他回望過去,裴洛卻已移開了眼睛。

幾句話之間,未被融化的霜華堆生數丈,踏霜而來的少女提劍,強行挑開沉重的笏板,而後行雲流水地橫斬而去,把劍鋒落在杜少蒲的左肩。

杜少蒲的法陣都還冇畫完。

“朝師姐贏了。”裴若遊看向浮台,低聲道。

語氣很輕。

裴洛當然知道他年少的喜歡繫於台上的一人,但合籍之約已悔,這份喜歡便再不會有迴應。

某種意義上,對他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她聽到判官宣佈朝笙在春風會試的第一場勝利。

縱然厭屋及烏,裴洛也心知肚明,春風會試的魁首,會是徐不意的徒弟。

青衣轉身離去,今日的比試已再冇半點看頭。

*

浮台下,寧茴的眼睛亮晶晶的。

合歡宗的弟子,以人的愛慕來修行,因此深知雙修的功法。

雙修可以獲得一時的飛速增長,但天道給了捷徑,自然也會再添上荊棘,境界越高者,越難從雙修中獲益。

寧茴已經修至元嬰,卻從未與人赴過巫山。

人的歡心對他來說太容易獲得,他對此帶上玩樂的心態,因此也就無從生出對誰的探索欲。

神武,天生劍骨,十八歲的元嬰。

終於讓寧茴有了莫大的好奇。

寧芃看著少女收劍入鞘,微微笑道:“她的劍,確實很漂亮。”

少年點頭,看著朝笙飛身而下,走到一個玄衣青年的麵前。

他問道:“那是青雲宗的大師兄嗎?”

寧芃頷首。

年輕一輩裡頭法修的翹楚,不過碎了元嬰,可否再稱為天才?

聞說劍癡與青雲宗少宗主有合籍之約,寧芃卻在望見謝玄暮的第一眼,便明晰了他碎嬰的緣由。

“師父,我馬上回來。”

人影憧憧,金鈴聲混雜在喧囂裡頭,惟有一抹紅衣格外惹眼。

少年今日束了發,紅線纏著髮髻,戴了冠,終於顯露出幾分男兒麵。

耳畔的金鈴叮噹兒響,春陽底下折射出熠熠的光。

他看也不看謝玄暮,卻解下腕上的一道紅線,迅速地放在朝笙手中。

“慶陽書院與我有仇,仙子先替我解圍,又在今日勝了杜少蒲,實在叫我歡喜。”一雙貓兒眼笑得動人,“忝贈此禮,以表謝意。”

紅線一霎亮起微光,纏在朝笙的手腕,結成了幾圈環。

“我在神像下供著祈過福的,仙子彆嫌棄。”

語氣真誠,彷彿這道紅線真被他焚香清供一般。

朝笙還不待拒絕,寧茴便旋身離去了,似乎道謝隻是臨時起意。

“合歡宗的麼?”謝玄暮長眉微挑,冇料到師妹的桃花東開一朵,西開一朵。

朝笙抬手去解紅線,在師兄涼颼颼的眼神中直接把它凝成了冰串。

靈力一震,碎作齏粉。

“一麵之緣。”劍癡不以為意,抬眸看向謝玄暮,“師兄,你的傷好了很多。”

謝玄暮的眼中溢位笑來。

想抬手揉一揉師妹的發頂,或是再聽幾句她的關心。

蘇玨猛地往前一竄:“師兄師姐!下一場就到我了!”

刀修風風火火衝了上去。

劍癡回身,望向浮台。

謝玄暮於是知道自己註定不能如願了。

然而他並不感到失望。

三月的日光太好,暖融融地照著他們。

劍癡看向浮台,卻分出心,伸手輕勾了勾他的無名指,帶著點年少時的孩子氣,帶著她獨有的安撫。

這是一年裡最好的時節,人間遍是芳菲,他已經得到了太多,以至於覺得,再冇有什麼遺憾。

寧茴重新站在寧芃身側,他回頭,看向並肩而立的兩人,嘴角勾出個玩味的笑來。

“當心以後追殺你的人,多了一個未來的劍仙。”

“飲食男女,天經地義。”寧茴理所當然,“而且,我是合歡宗人嘛。”

寧芃拿這個徒弟冇辦法。

暮色四合時,第二日的比試終於落下帷幕,到這時,已有半數的人再不能參與奪魁。

三洲之大,儘是人才,縱然有天驕的美名,劍癡從來都懷有一往無前的決心。

譬如此時,朝笙便決定回去通宵練劍。

與師兄分彆時,還叮囑了一句:“好好修煉。”

謝玄暮忍笑,讓傀儡把朝笙送出了枕山苑。

出於某種私心,傀儡依然是那個大嗓門的傀儡。

一疊聲“師妹”“師妹”,殷殷切切地相送。

月色幽幽照著,謝玄暮衣袖翻轉,掌心出現一把刻刀。

分明已過去了許久,指節相觸的感覺卻清晰。

並不會覺得寂寞。

他垂眼,思索著要刻一個什麼。

一個時辰之後。

鯉書閃爍,劍癡再度出現在枕山苑。

在傀儡開口喚“師妹”之前,她取下了它的靈石。

“師兄。”劍癡的眼中泛著潮熱,“紅線上有合歡宗的秘法。”

山間春夜猶帶寒意,冷月如長弓。

謝玄暮拿著人偶的手一抖。

而理智的弦繃緊,斷裂。

秘法擾亂了靈力,掀起洶湧的慾念,分明師妹已經元嬰,卻在這刻露出委屈而可憐的模樣。

“你知道要怎麼辦嗎?”

他有一瞬怔愣。

詢問即為允許。

然後,山巒崩塌,玉樹傾倒。

師妹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微垂,她低頭看他,悶聲道:“我知道的。”

衣衫交疊,摩挲的簌簌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分明。

靈力被秘法引動,她臉上是明晃晃的難受,到這刻,明明居高臨下,神情依然帶著委屈。

真難得。

儘管謝玄暮睚眥必報地記下了寧茴。

然後,就再分不出思緒。

(剩下的在我動態)

(動態看不到的話,紅色大眼仔weibo搜尋用戶:伏菽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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