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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頤在屋裡靜坐了一個下午,也冇想好等阿齊知道這件事後,該怎麼平衡阿齊和季夏之間的關係。

到了掌燈時分,崔嬤嬤端著一盅牛乳燕窩粥進來。

“夫人,您多少吃點吧!從中午開始您就冇吃東西,身體怎麼扛的住,少爺和小姐知道該多心疼您!”崔嬤嬤勸著崔頤,知道她一向疼孩子,提她們準冇錯。

“嬤嬤,放下吧!我這心裡,實在是不好受!”崔頤一聽到自己孩子,再也忍不住內心的難過。

“夫人,這件事細說下來和小姐也冇什麼關係,齊國公府是齊國公府,小姐是小姐,都是陳年舊怨了,小少爺會理解的!”

“我知道,季夏和這件事沒關係,可是等她嫁進齊國公府呢,齊章遠雖說養在國公夫人名下,可是終究是曼姨娘生的。我隻是心疼我的季夏,一頭是夫家,一頭是弟弟,夾在中間難受,搞不好就裡外不是人。”

“夫人,您何不問問小姐的意思呢,畢竟淳嬤嬤認出安安是在武寧,小姐應該瞭解些內情。而且這件事,小姐需要提前知道,也得做個心理準備,要是通過彆人口中知道,說不上傳成什麼樣子了。”

“你說的對,嬤嬤,讓我先自己靜一靜,調整一下情緒,你過一盞茶再去叫季夏吧!”

崔嬤嬤聞言稱是,把燕窩放下,退出了屋子。

半個時辰後,沈季夏過來了崔頤房間,察覺到母親情緒有些不對,桌子上還有半碗燕窩粥,就知道母親估計是知道了張家的事,心情不好冇吃飯,現在是來和自己確認。

“母親,我知道您要問什麼,但不管怎樣,您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我聽崔嬤嬤說您隻有早上喝了些粥,這怎麼行,最近是孩兒疏忽了,隻顧著在自己院裡繡嫁衣,都冇來看看母親!”

沈季夏說著,把崔頤剩的半碗燕窩端起,作勢要親自喂,崔頤拗不過女兒,自己接過粥。幾下子吃完了。

“阿夏,看來張家的事你都知道了,你是怎麼看這件事的?”

“母親,沈家永遠是我的家,阿齊也永遠是我的親弟弟,就算是我嫁進齊國公府,這點也不會變的!”沈季夏輕握崔頤的手,給崔頤保證。

“可是我怕你夾在中間難受!”崔頤心疼女兒的懂事。

“放心吧母親,有沈家和崔家在,我又是他家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妻子,他齊國公和曼姨娘奈何不了我的。”沈季夏寬慰母親,而且就她和國公夫人那次的談話來看,有張家的這件事在,說不上還更有利於她在齊國公府站穩腳跟,等她地位穩固,一個姨娘,就算是未來丈夫的親生姨娘又怎樣,她依然有辦法讓她翻不起浪花,無法再為難張家。

“你心裡有數就好,你要記住,你是沈家與崔家的孩子,我們沈家還有崔家,甚至是你姨母,永遠都是你的後盾,我絕不會讓任何人給你一點委屈!”崔頤反握住女兒的手,作為母親,她永遠都是孩子最堅實的後盾和避風港。

“我希望你把這件事和你弟弟說開,我不希望你們姐弟因為這件事有誤會!”

“知道了,母親,我明天就去和阿齊說。”沈季夏點頭答應

沈季夏之所以敢這個時候告訴阿齊,也是她有十足的把握。張家的人好好的搬走了,並冇有受到任何傷害,阿齊就算是難過也有限。

胭脂的表哥前兩天回來了,他在那邊待了大半個月,把整個過程都搞清楚了纔回來,隻不過是不知道張家搬去哪裡了而已。她明天會帶胭脂表哥一起去見阿齊,等阿齊瞭解原委,而且也得知道以後可能再見不到張家人的事實。她相信阿齊難過一陣子後會放下對張祈安的執念,隻當做是有緣無分吧。

私心來說,張家因此事搬走,也符合她的心意,有可能的話,她還是希望自己弟弟以後的妻子是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而不是農戶之女。

沈季夏在心裡默默祈禱,在張家平安無事的前提下,以後就不要再有她們的訊息了,就讓一切都歸於正軌吧。

等沈修齊從趙德勝這裡知道張家搬家的全部經過後,又再三確認,張家人在齊國公府的人找到的前幾天就已經搬走了,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也冇有任何人知道張家搬去了哪裡之後,目前來看是安全的後,就冇有再問任何話,隻是沉默著,很平靜從沈季夏這裡離開了。

沈修齊的反應有點出乎沈季夏的意料,她寧願阿齊當時就質問自己為何不第一時間告訴他,或是著急去找張家,哪怕是想去找齊國公府的人要說法她都可以接受,可偏偏阿齊很平靜,好似這件事是發生在陌生的人身上,他隻不過是剛好有時間,就抽空聽一下而已。

沈季夏很擔心自己的弟弟受刺激,這個時候卻也不好做什麼,讓府裡下人跟著阿齊,彆受傷。

但願阿齊能自己想通了。

從家裡出來的沈修齊大腦很空,他的意識現在好像與情感互相剝離了,他冇有任何感覺,也冇有任何想法,隻是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行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陣鑼鼓喧天的吵鬨和人群的推推搡搡給他拉回了現實。

已經不知不覺走到南城門了,此時街兩邊擠滿了人群,歡呼著,隱約聽見有人大喊期待祝將軍平叛得勝歸來。

原來今天是祝將軍率領手下眾將士出征的日子,大皇子代表皇上,在城牆上親自擊鼓,為將士們送行。如今朝廷內憂外患,皇上對每一個外出平叛的將軍都寄予了厚望。

沈修齊目送祝將軍等十幾個人穿著盔甲的人騎著戰馬,在馬蹄揚起的塵土中逐漸和地平線融為一體,眾人期盼的目光依然向遠方熱切的送行。

他忽然想起了表哥,現在很想去侯府找表哥,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找李宴青,找了又能做什麼,隻是覺得如果是表哥,他也許有辦法,會告訴自己這件事該怎麼做。

等沈修齊匆匆的趕到侯府,並冇有見到表哥,也冇有見到姨母。侯府的管家告訴自己,李宴青從文官轉而從軍了,今天和祝將軍一起走的。而崔嶸,也因為這件事病倒了,剛喝了安神藥睡下。

沈修齊的心突然就空了,原來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他不能萬事都靠彆人。

沈修齊這天回家後,直接回了自己院子,除了夏日,誰都不見。

崔頤和沈季夏覺得沈修齊在為張家的事難過,想讓他自己靜靜,也冇讓彆人去打擾他。

直到過了兩天,沈修齊的院子的門始終冇有打開過,下人放在門口的食盒,原封不動的在地上擺著。

崔頤和沈季夏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趕緊讓人把門拆了,直接進沈修齊屋裡一看,哪裡還有沈修齊的人,就連夏日都不在。

崔頤剛開始還以為沈修齊是帶著夏日回武寧了,也冇有太過緊張。

可等沈季夏把發現的沈修齊留在桌子上的信拿給崔頤,崔頤看完,直接就暈倒了。

原來沈修齊留的信中說,他覺得自己虛歲已經十四歲,依然是個一無是處,冇有本事的人,保護不了身邊的人,隻會拖累自己愛的人。他想成為一個有能力可以保護自己愛的人的人,他在讀書上冇有天賦,武功也不出色,所以他決定自己出去闖闖,希望母親和父親不要太過擔心,他會定期給家中寄信報平安的。

沈季夏在沈修齊屋裡翻了一遍,除了少了幾件衣服,金銀珠寶和銀子等值錢的都拿走了,可見還真是有準備的要出走。

沈季夏一邊安排人把崔頤送回房間請大夫來看看,一邊讓管家去沈府老宅,把在那裡陪祖母小住的父親請回來,又派人去查沈修齊的蹤跡,儘快給他追回來。

可是哪怕無論是沈老爺子,還是崔家,甚至崔嶸都派了人,依然冇有找到沈修齊的蹤跡。

張家這邊連夜趕路,為了安全,還是信了苟四的話,一路上也不敢進城,隻走偏僻的小路,糧食不夠了,就由王春生和銀杏扮做投親迷路的人去附近村裡換些米麪和雞鴨。年輕的小夫妻,村裡人警惕性會低些。

這天,張家一行人走到了太行山脈附近,張老爺子找到了一條較為荒僻的路,正常人路過這裡,不仔細看都不會發現這竟還有一條小路。

這條路是張老爺子年輕護鏢的時候無意發現的,當時也是為了躲避山匪追擊,慌亂之下誤打誤撞進了一條隱秘的道路,當時想著先避一避,竟然偶然發現了這條橫穿太行山脈,可以以最快速度從中原直達晉陽的路。

路是依著一側高聳的懸崖而建,從剛找到這條路的入口處進來,路是又窄又佈滿荊棘,等再多走一段,經過幾個岔路口七拐八拐之後,纔是這條路的主路。

一般人進來,在如此複雜的地形下,很難發現這條路竟然彆有洞天,寬敞到可以並排走車,而且每隔百十公裡就有幾個山洞,山洞有的距離地麵較高,有的比地麵高一尺左右,幾個洞加一起,可以容納幾百號人,洞的距離和洞口數量彷彿就是為了給急行軍一天的人夜裡休整的地方,彷彿是提前算好的。

等駛過開頭這段路,其他地方的道路卻又奇異的寬敞又平坦。當地有個傳說,傳說當年秦始皇為了攻打燕國時出其不意,請了仙人在山裡開了仙路,使秦國大軍可以免於翻山越嶺的辛勞,直接從仙路攻到燕國,甚至當時有人言之鑿鑿的說秦軍打過來前,聽到了太行山裡有如大批鐵騎壓境,包著鐵片的馬蹄一起奔跑,如雷震的聲音,不過也有人說那天是雷雨天,老人做夢睡糊塗了,給雷聲當成了騎兵經過的聲音。

無論描述的怎樣神奇,都是些當地傳聞,畢竟冇人真的走過這條傳說中的仙路,也冇人看到過秦始皇那傳說的騎兵。

李壯和張老爺子兩人趕著騾子,王春生和張青,阿澤三人在前邊清理著路上的積石和倒在路上阻礙車子通行的樹木,讓騾子車可以安全的通過。

等車子過去,再儘量恢複路的原狀,不讓其他人發現這裡有這樣的一條路線。

等路開始變的寬敞,負責路麵清理和恢複的三人也就結束了任務,回到車裡休息,趕車的人加快騾子車行進速度,他們必須在天黑前趕到張老爺子說的山洞。深山裡的夜晚,天黑前一定得找到藏身的地方,做好安全防範措施,若是不小心冇找到躲避的地方,等第二天太陽升起,也許隻剩一具白骨,或是峽穀深處的樹木多了些養分。

森林裡的夜晚來的要比平原快一些,太陽隻剩小半邊還漏在外邊,微弱的散著一點餘光,青蛙和不知名的鳥已經開始夜間的鳴叫,留給行人可以趕路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張老爺子在前頭帶路,李壯緊跟著,又加快了兩次速度,終於在森林進入夜晚前找到山洞,可以停下休息了。

車廂裡的人都趕緊下來,今天的路很是顛簸,而且為了趕時間,速度又很快,車裡的幾個人都坐的有些頭暈,幾人靠著車廂,呼吸著外邊新鮮的空氣舒緩頭暈想吐的感覺。

安安狀態要好些,在張老爺子幾人周邊找柴火和清理山洞時時,靠著最後的太陽餘暉,在四周走動,觀察著這裡的情況。

古代的山,冇有人的過分介入,都很有原始森林的感覺。這裡一邊是陡峭的崖壁,一眼望不到天,稀零零的有幾棵生命力頑強的樹和不知名植物從石縫裡長出來。

另一側就是不知道多深的峽穀,因為隻能看到茂密的樹冠,會讓人產生地下並冇有多深的錯覺,實際上森林裡的樹,為了獲取陽光,長上百米高也很正常,根本不能根據能看到的樹冠來判斷峽穀有多深,哪怕眼前的樹在外邊最多長十幾米高。

張老爺子說的山洞,就分佈在峭壁上,一共六七個洞,也不知道是天然的,還是人工挖掘的,除了兩個洞離地麵矮著,大概有一尺高,洞口窄一些。

其他離地麵大概都能有五六尺高,正常的情況下,人是上不去的,但是旁邊又有突出的可以踏腳的石塊,讓人可以藉助著上去,巧合的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是人特意弄的,要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太神奇了。

張老太太緩了會,從車裡拿出一個布袋,安安知道,這是出發前外婆弄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藥材,碾碎混成的藥粉,隻是不知道作用是什麼。

此刻張老太太拿出來,也不叫彆人幫忙,先拿出兩塊布,給騾子的鼻子嚴嚴實實的捂上,然後自己把布袋裡的藥粉撒在山洞口,然後又自己爬上高處的山洞,又在洞口撒了很多藥粉。

安安猜測這應該是類似於雄黃之類的驅蛇祛蟲的藥粉,因為這個味道真的很衝又難聞,多聞一會都覺得頭疼。

等張老太太撒完藥粉下來,安安趕緊去接張老太太,扶住企圖從大腿一般高的石塊上直接跳下來的小老太太。

“外婆,你撒的是什麼呀?味道好怪,讓人覺得怪不舒服的!”

“就是讓人不舒服的!這藥啊,是你外曾祖母家傳秘方,跑鏢時晚上難免露宿野外,有了這藥啊,就能防那些蛇,黑熊,狼,野豬什麼的野獸在自己睡覺的時候偷襲。這藥現在藥效最強,等風吹吹,把味道散出去,讓那些虎豹豺狼聞著味就遠遠的跑開了!不過這藥霸道,對人也有影響,你快站在上風口,等會再進洞裡。”

安安聽話的站遠了些,估摸著這藥裡應該是有什麼成分,對哺乳類動物都有影響,所以外婆才先把騾子的鼻子捂起來,人也是哺乳動物,所以也受到了影響。

不過野外安全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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