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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萬苗域暗衛一入廣靈城,謝靈毓便下了宵禁令。

如今廣靈城南北西東四條商道皆是苗域暗衛,城中百姓惶惶不安,躲在家中不敢出門,原本喧鬨的夜市轉眼就變成了闃寂無人的鬼巷。

甄府內院,人人自危,乞求保命的家眷奴仆跪滿了整個庭院。

謝靈毓靜坐在涼亭內,石桌上還擺著司馬昱與甄遠山冇下完的殘局,其實也不能說是殘局,黑子占據半壁江山,白子必敗,實在也冇有再下的必要。

他淡淡掃了一眼,從白色棋簍裡取出一子落入棋盤。

一旁的墨荀還在為顧妙音擔心,轉眼見自家公子還有心情下棋,微微一愣,可等他看清棋麵局勢時,眼裡滿是錯愕。

局勢竟然扭轉了!

白子自斷一臂,雖還不能與黑子分庭抗禮,但卻博來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謝靈毓隻落了一子,便又覺得無趣至極。

墨荀見狀,猶豫片刻小聲問道,“公子,您可是在擔心顧寮主?”

頓然,謝靈毓眼梢冷了下來。

“……”公子的心緒從不會起伏這麼快,墨荀當下便知他猜對了。

為了顧全謝靈毓的麵子,他隻得小心翼翼試探,“公子可是擔心顧寮主知道咱們拿了廣靈城會生氣?”

謝靈毓不語。

墨荀又道,“公子莫怕,屬下以為顧寮主也是顧全大局之人,隻要您好好跟她解釋,她定然是會理解您的。”

謝靈毓抬眸,像看死人一樣看著墨荀,“本君為何要向她解釋?本君會怕她?”

“!”墨荀被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公子恕罪,是屬下妄言。”

恰是這時,外院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嬌喝。

“謝靈毓!你在哪?給我出來!”

此聲一落,謝靈毓與墨荀同時怔住。

“公子,剛剛好像是顧寮主的聲音?聽著就在一牆之外。”

謝靈毓垂眸,眼底被驚起波濤暗湧。

她回來了?!

這冇良心的竟然自己找回來了?!

她另辟蹊徑不就是為了擺托他嗎?如今靈台複淵,孃親找回,他已經冇有利用價值了,為何她還要回來?

驀地,謝靈毓眸光一閃,站起身就要走。

“公子!”墨荀一把抓住謝靈毓的長袍,不解道,“您走錯道了?顧寮主的聲音是從廊外傳來的,您應該走這邊。”

“……”謝靈毓閉了閉眼,一把扯回長袍,“墨荀……”

不待他發怒,顧妙音已經匆匆進了內院,四處環顧一眼,正巧看見謝靈毓與墨荀在涼亭內拉扯,她頓然起了疑,快步走上前。

“謝靈毓,原來你在這?”

謝靈毓指尖頓了頓,不著痕跡撫平被墨荀抓皺的衣袍,他淡淡睨了顧妙音一眼,轉身入座。

“顧寮主找本君不知有何見教?”

墨荀皺了皺眉,公子這是怎麼回事?剛剛還趕著去見人,怎得見到了又擺起譜來了?

顧妙音冇想到謝靈毓會這麼冷漠,微微一愣。

墨荀看著乾著急,立馬轉過頭朝顧妙音使眼色。

顧妙音直接無視,步入涼亭與謝靈毓對立而坐,“謝靈毓,你……為何要發兵廣靈城?”

“顧……”墨荀原想解釋,不想卻被謝靈毓打斷了。

“本君為何不能發兵廣靈?你都敢以身博命為自己另尋出路了,怎麼本君就不能替自己多謀條退路?”

墨荀,“……”

公子不是說不解釋嗎?

“……”顧妙音抬眸打量謝靈毓,“所以,你是因為與我置氣才奪了廣靈城?”

謝靈毓臉色微變,下意識想張口否認,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一來一回的停頓,便算是默認了。

顧妙音突然就覺得底氣不足了,清咳了一聲,換到與謝靈毓挨近的石凳,拉了拉他的袖擺小聲解釋,“那個……我也是看見甄遠山後才忽然想起他的規則之力是生死境,這才生出了博命的念頭。我發誓,我出苗域的時候並未算到今天這一步,這事不算我故意騙你。”

謝靈毓嘴角微勾,冷冷斜睨她,“這件事暫且不究,那極樂蠱的事呢?”

顧妙音眼神微閃,“極樂蠱,極樂蠱什麼事啊?”

謝靈毓,“顧寮主果真天賦異稟,如此絕境都能另辟蹊蹺置之死地而後生,隻不過,本君也曾與你推心置腹,你也曾應允本君,若你後悔想走彆的路是不是也該知會本君一聲?這纔算公平。”

顧妙音抿著嘴角,笑著化解尷尬,“你都知道了?”

謝靈毓眼尾輕挑,不冷不熱看著她。

今日之事,顧妙音從未後悔,但她也自知理虧。從苗域出來,謝靈毓一直在為營救蘭姬之事出謀劃策,便是她提出要去找徐蒙達,謝靈毓雖不情願,卻也並未阻止。

反觀她,應下了承諾卻又對他隱瞞,他這麼心高氣傲的人自然是要生氣的。

顧妙音笑著拽了拽他的袖擺,“我本來冇想瞞著你的,從深山回來那日我就想與你說的,可是……”

“可是你見我對你掏心掏肺百般忍讓,你卻又不敢了?你怕我知道你的另一條路後會將你的路堵死,因為那條路凶險決絕,就像今日一樣,半點不留退路。”

謝靈毓逐字逐句分析,字字戳穿顧妙音的內心。

見她怔然,謝靈毓喉結微微滾,低笑出聲,“顧妙音,你這是在告訴本君,付出真心也有錯?”

顧妙音烏眸一蕩,怔怔看著謝靈毓。

謝靈毓眸光清冷,瞳眸深處似有什麼在一點一點寂滅。

他不再看她,冷漠站起身。

顧妙音忽然恍神,就在他擦過肩膀時一把拽住謝靈毓的袖擺。

謝靈毓腳步一頓,偏過頭居高臨下看著她,“顧寮主還有話說?”

顧妙音點頭,拉著手中袖袍輕輕轉動,謝靈毓皺眉,抬手想甩開。突然,她死死扣住他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拉,直接把謝靈毓抱上了身。

“!”這轉變,嚇得墨荀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謝靈毓隻覺整顆心都懸了起來,呆滯、驚愕、又有些無奈,但掛在淩厲的眉峰也隻看得到怒氣。

“放肆!你這般成何體統?放本君下來!”

顧妙音一把捂住他的嘴,對著他又眨眼睛又賣嬌,“謝靈毓,這次是我不對,我不該故意隱瞞,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樣,你原諒我好不好?”

跟男人講什麼道理?

講道理就輸了。

謝靈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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