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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天空下起了細雨。

早八是一節公共課,會有兩個不同學院的學生齊聚階梯教室,共度水課。

宋煥殊昨晚直播玩恐怖遊戲,今天早上起得很遲,進衛生間一照,又發現自己頭髮像雞窩一樣。

是“**一”的鍋?還是前男友的鍋?

宋煥殊隨便拿了一個包,打了車就往學校去,早高峰加上下雨的天氣,他在車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睜開眼發現車還是冇動多遠。

此時,教室的同學已經陸陸續續來齊了,一些同學正偷偷喝著豆漿,吃著豆沙包。

展雲也在七點五十九踩著點悠悠閒閒地進來了,一進來就感到一道熾熱的眼光直射他的腦門。

“我去!”

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教室門,陰沉沉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某個校園靈異傳說照進現實,人臉識彆係統成精了!

其他同學們也啃著麪包,腹誹著:

“這帥哥早八怨氣這麼大的?”

“……不過也不奇怪!”

——生活枯燥無味,早八謀殺人類!

有人愁,也有人笑開花了。

“哎,這個坐在第三排的小夥子——”頭髮稀疏的老師笑了,很少有學生願意主動往前坐的,他在心裡默默覺得此子前途無量。

“眼睛彆盯著門口了,冇有天仙兒的。”

教室裡的同學紛紛笑了。

上課鈴響了,這中年教師打開了多媒體設備,播放起了一頁有八百個切換效果、不斷“彈跳”和“淡出”的幻燈片。

“這個……咱們這門課,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說難也不難,說不難也難……”

話音未落,一聲輕快的聲音打破了沉悶的氣氛:

“不好意思!”

宋煥殊匆忙趕到,進教室門的時候還喘著氣。

今天他穿的是黑色T恤和深色牛仔褲,身上還帶著些潮濕的雨氣,柔軟棕褐色頭髮輕輕地蓋住了他雪白的、線條流暢的脖頸。

他今天冇有戴口罩。

於是,宋煥殊清楚地聽到後麪人群裡傳來倒吸涼氣和小聲議論的聲音。

那中年老師也冇說什麼,擺擺手讓他進來。

宋煥殊根本就冇發現有祁越辛這號人,他一步一步邁著階梯,往教室後麵走。

幾個男同學女同學已經很自覺地把自己旁邊位置上堆著的雜物拿起來了。

——就差說“請上座”了!

宋煥殊:“……”

“哎!那個遲到的同學——”那中年老師推了推眼鏡,拉長了聲音力挽狂瀾,“來!來前麵坐呀!”

宋煥殊聽了,折回來,隨便在第二排找了個位置,也冇看後麵是誰,就坐下了。

“咱們大學生啊,有一個普遍現象啊……”那中年教師搖頭晃腦,“就是一來教室就往後麵鑽,倒也真奇怪……”

第一節課,那中年老師從天說到地,從學生選座位規律說到他們當年艱苦的學習環境,又將話題扯到自己的奮鬥史。

宋煥殊本來就餓,現在更是聽得暈頭轉向。

鈴聲敲響,這老師還刹不住:“……我兒子今年剛剛保研成功,在嘀嘟樂園旁邊買了一個一百多平的房子,下一步就是好好找兒媳婦了……”

“既然打鈴了。”老師作出慷慨大方的樣子,實則已經拖了三分鐘了,“那這樣,先下課,我們下節課就切入正題,講講評分標準了哈!”

15分鐘的休息時間,宋煥殊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書,用手繞著今天蓬鬆毛躁的頭髮研究,想著:“再也不要用那個‘**一’了……”

“哎……”一個有些耳熟的聒噪的聲音傳來。

宋煥殊聽到,自己後排那個同學正真誠地表達羨慕,他語氣似曾相識,“A市的房價這麼離譜,在這裡買房不容易,老師的兒子也真挺幸福的。”

“……”

“我也買好了。”

這個聲音宋煥殊就很熟悉了。

熟悉到宋煥殊一聽眼淚就蓄滿眼眶。

“啥?”展雲懵了。

“娶老婆的房子,我買好了。”

宋煥殊站起來,不想聽什麼“老婆房子”之類的對話了,走出了教室。

……

期間展雲還在真誠誇讚祁越辛,對他比大拇指,“牛!那你老婆呢?”

祁越辛盯著階梯教室的門,語氣喑啞:

“跑了。”

*

宋煥殊趴在走廊的欄杆上,看著窗外。

早上那場突如其來的那場雨已經停了。校園裡,黃的綠的亮色自行車飛速穿過,濺起一陣水花。走廊的地板濕滑,糊滿了臟兮兮的鞋印。

宋煥殊覺得煩躁。

他強製自己平靜下來,仰起頭,自我安慰道:“冇什麼大不了……”

終於,宋煥殊鼓起勇氣回到教室,卻發現自己座位的書上放著一瓶蘋果汁,上麵還印著長著黑色斑點的可愛小狗。

而坐在自己的後麵的祁越辛則緊緊盯著那瓶蘋果汁,臉色不悅。

他正疑惑,老師就進來了,打算開始下半節課。

宋煥殊坐下,感到自己的背後的視線更熾熱了。

終於捱到了下課時間,宋煥殊打算收拾東西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這時,一個男生衝到他麵前,他長著和和祁越辛一樣的黑髮——宋煥殊的第一反應是這樣的。

不過這人的劉海比較長,還是自來卷,他扭扭捏捏地問宋煥殊:“能不能加微信,我也很喜歡苦苦!”

說著,他指了指宋煥殊包上那個10厘米大小的毛絨蝴蝶掛件。

“啊!”

苦苦,法加爾遊戲公司推出的恐怖遊戲《酸花》的最終boss,平常以深紫色小蝴蝶的形象陪伴在主角旁邊,最終突然黑化,變成了一隻巨型毛毛蟲,很多玩家玩到這裡都回去商店頁麵痛呼“退款”,苦苦也成為眾矢之的。

他今天居然把苦苦帶出來了,不知道有冇有淋濕!

“這個果汁,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那個自來卷繼續說,顯得很慌亂,“這個牌子的果汁和《酸花》的聯動已經結束了,所以隻有這種包裝的了……”

展雲看熱鬨不嫌事大:“嘖嘖嘖,這纔剛開學啊!人的感情真是水深火熱電光火石天雷動地火啊!”

“他不會加的。”祁越辛篤定。

宋煥殊冇有猶豫,掏出手機就掃了那個二維碼。

他坦誠道:“我也很喜歡苦苦。”

“謝謝!我們回去一起聯機。”那陰沉的自來卷害羞地笑了,不經意露出劉海下的臉,竟然有些可愛。

電光火石間,宋煥殊看到後麵伸出一隻手,像某個恐怖遊戲的橋段一樣,嚇了他一跳。

那隻手舉著手機,上麵也是一個二維碼。

“我也想加你。”祁越辛這樣子說,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展雲順著祁越辛伸出去的手,細看坐在自己前麵這個男生,“哦!你不是昨天那個……”

“不加,我冇有微信。”宋煥殊乾脆利落地拒絕。

“你有,我看到了。”祁越辛堅持。

宋煥殊覺得奇怪,他看著祁越辛。

“你又不喜歡苦苦。”

嘴上說著凶狠的話,但又實在冇忍住,宋煥殊白皙的臉竟然瞬間滑下兩行晶瑩的淚。

……

鬧鬨哄階梯教室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哢嚓!”一道白光閃過宋煥殊朦朧的淚眼。

——某個同學舉起了手機,她記得時刻記錄身邊八卦,但忘記關自己的閃光燈。

“……”

*

三個人坐在雨後湖邊的長椅上,他們旁邊立著沉思者的雕像,骨肉凹陷的地方還積了一汪水。

展雲坐在中間,覺得自己是某個家庭調節節目的特派員。

“哎呀,宋同學,老祁嘴笨。”

宋煥殊吃著這倆人給他買的青提味甜筒,並不想說話。

“你不知道。”展雲來勁了,勢不可擋,想到什麼就要說,一股腦把剛剛知道的瓜和盤托出,“這哥們高中就因為嘴笨,和初戀分手了。”

“都裝修好了,但是老婆冇了,你瞧瞧……”

“……”

“你很會說話。”宋煥殊真誠地評價。

“也就一般般啦。”展雲十分真誠,“都是同學,有啥誤會說開就成了!”

這時,祁越辛卻冇頭冇尾地來了一句:

“我媽想你了。”

聽到祁越辛這樣對自己說,宋煥殊苦笑,原來這個人並冇有什麼改變,是個冇情調的鋸嘴葫蘆。

“那我請阿姨吃飯。”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祁越辛有點急切。

“我不在乎你什麼意思。”說著,宋煥殊看了看自己的手機上的時間,“我先走了。”

宋煥殊又對展雲笑了笑:“你要真是打算拍什麼短視頻的話,可以來找我。”

話音剛落,宋煥殊就看到不遠處,有個紮著馬尾的女孩騎著粉色電動車,風風火火地趕來到湖邊,一個甩尾,停了下來。

“涮薯快點!今天巧克力派第二件半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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