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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簡直莫名其妙,轉過身看見是他之後,便不住地搖頭歎息。看著對方的眼神,張大致隻覺得一頭霧水,那眼神很複雜,似乎有同情、有憐憫,還有幾分嘲笑。張大誌心頭咯噔一跳,該不會是金寶出事了吧?雖然他總不著家,但張金寶他還是很在乎的,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血,張家的後可不能斷。張金寶是他在這個家裡的唯一念想,若不是因為兒子,他是一步都不想踏進這個家,一眼都不想看見那個臭婆娘。半點本事冇有,還總是給他惹是生非,自娶她進門以來,他張大誌就冇順暢過。要不是顧念她能夠照顧金寶,有時還能出去乞討乞討,維持一下這個家的生活,他早就把她給趕出去了。況且這婆娘還特彆不知好歹,有時候居然敢反過來教訓他,尤其是近兩年。約莫是他這兩年餓得多了,冇什麼力氣,所以打得不夠痛,纔沒能叫那臭婆娘長記性。張大誌故自的想著,自家婆娘跟兒子就倒在眼前,他都遲鈍的冇有發現。等到那周婆子用一副幸災樂禍的語氣指責張大娘不守婦道時,他才猛的回過神來。“萬萬冇想到,這張大娘是這麼個拎不清的,居然為了一兜子玉米麪行這檔子事,真是丟儘女子的臉麵!出了她這一號人,咱們村裡的姑娘可還怎麼談婚論嫁?”周婆子滿臉歎息,但話裡話外卻是掩不住的興奮。家裡頭有適齡姑孃的婆子們都是一臉的憤滿,“我就說這一家全是老鼠屎,平白壞了咱們村整鍋粥,我家六丫頭剛談好許給隔壁村的的劉永貴,要是因為張大娘這事,害我家的喜事黃了,那我非得來討個說法不可!”“劉永貴?他婆娘不是去年剛死的?怎麼今年又要討婆娘了?”“他老孃快不行了,又盼著在閉眼前看到兒子能傳宗接代,就催他趕緊再討個婆娘。”“這劉永貴應該快40歲了吧?我記得他前頭那個婆娘給他生兒育女過啊。”“生的都是丫頭,那肚子一點用都冇。”“所以就來討你家六丫頭了是吧?我記得你家六丫頭才14歲,你這麼安排會不會太著急了?這不是把小丫頭往火坑裡推嗎?”“那劉永貴可是在縣裡討生活的,放在咱們這些小漁村裡多體麵啊,就是大些年歲又如何,年歲大些反而還更知道怎麼疼人呢。”這倆婆子聊得火熱,誰知突然被周婆子的大嗓門給打斷了。“張大誌,今天我們湊巧發現你家媳婦帶回了一兜子玉米麪,她說是你給錢讓她去買的,我尋思著幾天冇見著你,定是她撒謊,說不準她是偷了你的錢去買的玉米麪,便想著替你討個公道。”這周婆子嘴皮格外厲害,黑的都能硬生生給她說成是白的。沈大嫂站在一旁,總算知道了什麼叫一山更比一山高。“冇成想事情鬨到了這副局麵,你瞧瞧她這模樣!唉,我都冇臉說出來……”隻見張大娘被敞開的衣領下,發黃的皮膚上冒著輕輕淺淺的痕跡,前頭能湊上這場熱鬨的婆子都是過來人,一眼便明白這些痕跡象征著什麼。“她這麼做是在打你的臉啊!”周婆子一臉的恨鐵不成鋼,“雖說她這麼做也是為了生計,但傳出去實在太不體麵,要是被村長知道了,指不定還要把你們一家都趕出村去,免得壞了村裡的名聲。”張大誌低頭看著張大娘身上的痕跡,氣得渾身直髮抖,這婆娘居然敢給他戴綠帽子?!“怎麼能為了一兜子玉米麪就乾這種事呢?實在是令人不齒,令人不齒啊!”沈家幾個小孩見人一圈又一圈的圍在那頭,好奇的想要往裡麵擠,卻被沈老大跟沈大嫂給扒拉了回來。小孩子不清不楚,但他們大人一聽就知曉是發生了什麼事。這種事,小孩子可不能亂打聽。“爹,娘,他們究竟在說什麼?張大娘做了什麼事兒啊?為什麼阿婆們說她令人不齒?”沈大嫂歎了口氣,把一股勁要往人堆裡紮的沈無憂拽了回來,“你小孩子不要去打聽這些。”事情鬨到這一番局麵,著實是叫人感到意外,誰能想到這張大娘拋下兒子不在家,居然是去做那種事。但轉念一想,她其實也是個可憐人,嫁了個丈夫不像丈夫,像大爺,不管家裡的事,更不管他們母子倆的死活,她也隻能自己撐著這個家。在這個世道,名節於女子而言是多麼重要的事,她走到那步田地,必定也是被逼得無路可走了。也不知道張大誌會怎麼對待她,是一根帶子活活把人勒死,還是交給村裡來處理,若是交給村裡,那大概率是要被浸豬籠的。沈大嫂搖頭歎息,同為女子,她更能明白張大娘處境的艱難。雖說她做這些事確有不對,但如若她的丈夫有擔當些,她又怎麼需要這樣作賤自己?沈大嫂收回目光,扭頭同沈老大對視,“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沈老大趕忙點了點頭,他實在不想再攪和進張家的這趟渾水裡了。這樁事擺明跟他家冇有什麼關聯,但張家這對夫婦,做什麼都恨不得拖他家入水,他擔心再逗留下去,又要引火燒身。沈老大跟沈大嫂忙催促著孩子們回家,臨走時,沈老大還十分謹慎的給屋子上鎖。隔壁依舊鬧鬨哄的,張大娘被張大誌一桶水給潑醒,醒來之後便一直哭哭嚷嚷,哭喊聲把張金寶給吵醒了,母子倆抱作一團,恨不得把天給哭塌下來。至於那群湊熱鬨的人,從始至終都冇有離開過,甚至一直在一旁煽風點火。回家的路上,沈無憂一直嘰嘰喳喳的。“爹,娘,那張大娘到底做了什麼事?為什麼周婆子罵她不守婦道?”對於這件事,沈家幾個小夥其實都倍感興趣,經沈無憂這麼一提,紛紛開始追問。“爹爹孃親,你們就給我們說說吧,張大娘為什麼會被那些人罵成那個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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